作者/科法所 陳鋕雄 老師
有一部電影，很適合用來說明學生撰寫碩士論文時，跟指導教授之間的關係，片名叫「王者之聲：宣戰時刻」。
劇情如下：英國國王喬治五世駕崩，原本由溫莎公爵繼位。但因為溫莎公爵「不愛江山愛美人」，於是很快辭去王位，改由他的弟弟喬治六世繼承。
喬治六世是個深具責任感的人，原本很適合擔任英王。但他有個眾所周知的問題：從小罹患的口吃。原本由於皇室成員的身份，他在進行一些公開演講時，就常因口吃問題鬧笑話，現在當了國王，就更常需要作公開演講。一個口吃的國王，根本無法勝任這項任務。
更糟糕的是：由於希特勒的崛起，英國與德國之戰，似乎難以避免。在那個時代，生於皇家並非金飯碗的保證。共產黨已成功地在俄國革命，終結了俄皇制度。演說能力驚人、足以吸引大量追隨者的希特勒，與口吃的英國國王，適足成為極大的反比。如果英王在宣戰時刻的全國演講，無法震撼人心，引發全國人民的團結，那麼結局可能不僅是德國戰勝英國，更可能是法西斯戰勝皇室制度。
由於這些壓力，整部片一開始，就是尚未登基的喬治六世，到處尋找語言治療師治療口吃，希望能快速解決口吃問，但都不得其法。一直找到一位以非正統治療方式、後來發現其實沒有醫師執照的澳洲人萊諾（註：英國普通法規定，人民有right to medicine，因此任何人只要不自我宣稱具有醫護專業證照，都可以在沒有證照的情況下行醫。這是英國法與美國法之間的差異）。萊諾雖然明知對方是皇室，但在治療方式上毫不妥協。首先，治療場所必須在萊諾的地方進行，而非到皇家裏。其次，雙方要平等稱呼，甚至用小名互稱。第三，必須允許談論私事，甚至是很隱私的問題。由於萊諾展現過治療的奇效，以及喬治六世面臨的巨大壓力，喬治六世終於同意按照這些條件進行。在過程中，萊諾發現，其實喬治六世的口吃，跟從小有個優秀兄長所帶來的壓力有關。經過長期的努力，喬治六世終於作了動人的宣戰演講，順利履行他的使命。
這部片跟碩士論文的指導之間，關連性在於：學生就宛如口吃的英王，有話想對全世界說，但說不出來、說不好。指導教授就像語言治療師，幫助學生順利說出想說的話，發出王者之聲。聲音是學生的，指導教授只是幫學生把話講出來而已。
我在指導碩士論文時，最常作的一種事，往往是建議同學作類似的事：把第三章列為第二章的第幾小節，把第四章和第五章合併，原本第四章的某一節與第五章的某一節，不妨合併出來成為獨立的另一章，而第18頁的這一段，不妨移到第56頁的另一段前面，第七章是多餘的，應該刪除。簡言之，在學生乍看之下毫無邏輯、莫明其妙、結結巴巴的初稿中，其實可能潛藏著首尾一貫、邏輯分明的一篇論文。我的工作是把拼圖的碎塊重新排列，變成一幅清楚的畫。這樣，就協助了學生發出他自己的聲音。
表面上，既然聲音是學生的，不是老師的，那麼理論上似乎任何老師都可以指導任何學生，但情況並非如此。有些人口吃輕微，甚至口條分明，那麼這樣的學生就不太需要老師傷腦筋，會有比較多的老師能適格擔任其指導教授。有些人口吃嚴重，需要老師比較多的協助，那麼這時需要看這個學生能否敞開心胸，按照指導教授要求的條件來進行，而且這位指導教授也必須投入相對長的時間，仔細觀察、找出學生問題的根源。如果指導教授與學生之間，沒有適當的連結，或者對某個重要事情有相歧的價值觀，那麼指導過程就可能無法成功完成。例如：對社會改革、實現正義具有較強動機、不怕面對衝突的學生，由一位像秋瑾一樣憂國憂民的老師來指導，就很容易事半功倍。反之，一個學生即使希望實現正義，但因為生性愛好和平，連「福爾摩斯第一集」這種片的打鬥畫面看了都很害怕的學生，就不適合成為「秋瑾派傳人」，反而可能適合由強調佛教慈悲為懷的老師來指導。因此，學生與老師之間是否相應，對於指導過程是否容易、是否成功，具有重要關係。學生在尋找指導老師時，應反思自己是否願意對這位老師敞開心胸、接受這位老師所提出的種種條件，投入時間接受指導。找對老師，事半功倍；找錯老師，事倍功半
願所有需要撰寫法學論文的同學，都能順利找到適合你的語言治療師，向世界發出你的王者之聲。
